枯雪问月

同居三十题之

6、大扫除

（为我的渣文笔向各位道歉！）

插图致谢 @梦回繁京  太太，感谢您给我这个小透明VIP待遇！

 

“天元一万六千四百五十年某日，天帝大婚，六界共贺。”

……

“天元一万六千八百二十一年某日，天帝喜得龙子，赐名容琪。”

……

“天元一万七千三百四十五年某日，天妃崩长乐宫。”

……

 

容琪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，邝露是六界四海最宠他的人。

彼时他刚失去母妃不久，难过得无法入睡，趁小仙侍离开后悄悄从璇玑宫溜出来，不知不觉走到星河边上，对着河里成群的游鲤呜呜地哭。

殿下。

哭得正伤心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唤他，他吃了一惊，转身想跑，可是奈何当时还小，无法立刻收回小龙尾，眼看就要脸朝下摔在地上。

所幸来人及时施了法术，没有让他受伤。

我叫邝露，殿下见过我的。声音轻轻柔柔，让人安心。

将跌入怀里的小娃娃扶起来，邝露把随身的帕子在河里浸湿拧干，细心地帮他擦脸。

容琪肿着眼抬头看这位青衣仙子，他想起父帝身边确实是有这样的一个人，只是她好像从不进璇玑宫，每次到七政殿面见父帝，事情说完就离开了。

哭了一晚上的小白龙靠在邝露身上一言不发，任由她把自己收拾清爽，抱着他坐在河边的石椅上，温柔地拍着，哄着。

容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，只记得醒来时看见父帝坐在床边望着他，好看的眉挤成了个“川”字。

之后容琪就经常去找邝露。他唤她露露姑姑。

她住在玄洲仙境，平日里就在省经阁校订天文历法，看些很深奥的、他那时还看不懂的兵书。

她会做很好吃的石榴糕，连一向不爱甜食的父帝都要背地里和他抢。

她记得他的生辰，每到那日便会想方设法带着他偷偷下凡去，带他吃遍人间游遍人间，末了会去一株桃树下，把写着心愿的红纸系在上面，才心满意足回到天界。

露露姑姑，我们不就是神仙吗？为什么还有所求呢？虽然已经有五百多岁了，容琪依然要努力伸长手去勾住桃枝。

邝露把他抱起来，让他顺利地系上红纸。也有神仙都无法做到的事呀，她笑着回答他。

比如……比如母妃离开容琪这件事吗？粉嘟嘟的脸皱了皱。

邝露怜爱地抱了抱他，没有回答。

回到天界，邝露总在璇玑宫小侧门把容琪放下来，让他自己进去，免得被人发现。

有好几次容琪都想告诉她，其实父帝就坐在门内的小花园里等着他们回来，但父帝不许他说。

“天元二万五千三百四十八年，上元仙君邝露收狐奴，平鸟族叛乱，天帝赐冰魄剑。”

“天元二万八千六百七十九年，上元仙君邝露计除毕方，定祈水，封上元天君。”

 

等容琪发觉邝露似乎不再有空带他去凡间过生辰，父帝也不再等在小花园时，他已经长到可以到朝堂旁听天帝陛下处理政务的年纪，身量也及了润玉的肩。

他换上了新的太子朝服，激动得在邝露面前走来走去。

是仪容端方的太子殿下了，看起来就像陛下年少时的样子。邝露帮他理了理衣襟，笑着说。

容琪一时好奇，露露姑姑，你见过父帝小时候的样子？

邝露顿了顿，点了点头，轻轻道，见过的。

他听了，高兴地握了握她的手。

姑姑的手有些凉呢。容琪关心地道。

 

上朝时，容琪坐在润玉的右侧，常常会不自觉地向白玉阶下看，层层台阶在眼前铺开去，感觉所有的人都离自己好远。父帝会觉得寂寞吗？他偶尔会这样想。

邝露坐在天帝陛下的左侧，彼时她手中统领三方天兵，是天帝陛下亲封的上元天君，每每遇到众仙家争议颇多之事，天帝陛下都会侧过头去唤她，听听她的意见。后来邝露总要下界去，左侧的位置便时常空着。

有日，容琪帮忙整理折子时，看到好几本奏章变着法子都在说一件事——上元天君劳苦功高，请天帝陛下为上元天君指婚。

太巳爷爷又在操心露露姑姑的婚事了。容琪捧着折子到润玉面前，向他抱怨。

润玉就手翻了翻，隔了许久突然问，琪儿愿意上元天君做你的母后吗？

容琪欢喜地点头。

润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，目光落到了窗外的优昙上。

落日的余晖里，容琪看见父帝的鬓边似乎多了几根银丝。

第二日下朝以后，邝露刚从冥界回来，在七政殿向天帝陛下呈报了近日冥界的动向，之后垂手立在一侧，听候天帝陛下的指令。

邝露，太巳仙人近日时常与我提起你的婚事……

润玉话还没说完，邝露便跪在他面前。

我不是说过，不需要跪我吗？天帝陛下有些气恼。

陛下赎罪。如今天界尚未一统，陛下的心愿还未实现，加之魔物在北溟为乱，臣愿领兵驻守北溟，助陛下完成心愿，护陛下万世无忧。

顿了顿，她俯身一拜，郑重道，终生不嫁。

捧着一叠折子进来的容琪刚好听到邝露说完这番话。

北溟？那是什么地方？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去处！还有还有，终生不嫁是什么意思？露露姑姑不愿意成为他的母后吗？

容琪有些着急，他想请求父帝，不要让邝露去那么远的地方，可是一时又不知怎么说才好，站在那里，连门都忘了进。天帝陛下没有注意到殿前急得团团转的太子殿下，他的眼睛一直望着跪在白玉阶下的青衣仙子。

未几，容琪听见润玉说了一句：

准。

 

倏忽之间，百年弹指过，北溟战事告一段落之后，天帝着容琪太子到北溟去慰劳天兵天将，论功行赏。

才刚到北溟的边界，容琪就看见一方将士在弱水边列队迎接，铁甲闪着银光，身着青衣的上神坐在一只鹏鸟的背上，笑着朝他伸手。数百年不见，她的模样未有丝毫改变，只是星霜落在眉间，有一些些淡淡的倦意，父帝赐给她的冰魄剑被她化型成一支簪子簪在了发髻上。

封赏仪式隆重繁琐，好不容易等邝露空下来，容琪把她拉到一边。

父帝让我把这串人鱼泪交给你。

邝露愣在那里，看着容琪手心里的人鱼泪，许久，她拿起来戴在自己的左腕上。碰触到了肌肤，人鱼泪像是会呼吸一般，闪动着忽明忽暗的光。

父帝说，这串人鱼泪他戴得久了，与他同生共息，你戴着它，可护你周全。

邝露摩挲着那上面的珠子，轻轻道，多谢陛下。

父帝还说，万事不可强求，战事一毕，速归。容琪拿出一封信交到邝露手上。

陛下的身体……是不是不大好了？

没有那么坏，也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好。容琪神色凝重。

邝露转过身去，不再说话。

 

容琪返回天界的前一晚，邝露带他去看北溟的海。他们坐在一只鲲的背上，在星光下漫无目的地飘荡。鲛人的歌声忽近忽远，水草一样缠在心上，又绵绵地松开。

邝露递给容琪一瓶红曲甘露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数百年的光阴里发生的事。大部分时候都是容琪在说，邝露在听，讲到天帝陛下偶尔做的糗事，邝露还笑得脸都红了。容琪告诉邝露，他在人间遇到冥界的小行公主，喜欢得不得了，打算回去以后向她表明心迹。

想到心上人，初偿情事的少年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，又有点不好意思，他从怀里小心地拿出一根红线。

露露姑姑，我向叔公求了这根红线，想送给公主，但……但我忘了编因缘结的方法……

邝露听了，忍不住取笑他几句，手上温柔地接过他递来的红线，细心地编出一个漂亮的因缘结，再郑重地放回他手心。

愿殿下能得偿所愿，往心之所向，与小行公主早日修成正果。

北溟浩瀚的星海下，她把祝愿说得真挚恳切，容琪在那一瞬竟恍惚觉得她似乎把这句话，说了千千万万遍。

 

容琪起身倒茶时，一不小心把父帝赐给他的暖玉杯碰落在地，碎了。

贴身随侍天帝的小仙侍奔进来，跪倒在地带着哭腔禀报，天帝陛下昏倒在七政殿，情况不明。

他赶到父帝寝宫，岐黄仙宫的医仙们一脸凝重地商量着什么，润玉此时已转醒。

容琪端起桌上的一碗仙露，服侍润玉喝下。

上元仙君何在？润玉问。

天兵邝露，向陛下报道！

容琪转身，看见邝露拱手候在殿外，远远地望进来，身上的银月软甲都来不及解。人鱼泪在她的腕上，闪动着微弱的光。

上元仙君邝露，拜见天帝陛下。

你们都退下吧。

润玉轻轻唤，邝露……。

容琪红着眼眶出了寝殿，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，隔绝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
这夜的月光似乎格外惨白。

也不知等了多久，寝殿的门终于打开，邝露捧着赤霄剑从里面出来，天帝陛下冠冕齐整，端坐在内殿中间的龙椅上，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走出殿门。

容琪看着邝露穿过人群，一步一步向他走来，银月软甲在月下闪动着柔和的光芒。

她走到容琪面前，跪了下来。

上元仙君邝露，余生愿追随容琪殿下，效忠殿下，死而后已。

父帝！

容琪哽咽一呼，发足向殿内奔去……

邝露没有转身，也没有看见。她的天帝陛下，在她的身后，听完她的昭昭誓言，便合上眼，羽化归去了。人鱼泪从邝露手腕滑落，摔在白玉地面上，散落成尘……

 

“天元十万八千九百九十六年，天帝崩璇玑宫。”

……

 

丧礼之后紧接着是新帝登位大典，容琪忙得连伤怀都顾不上，所幸有邝露一直为他安排打点，才不致于在人前失仪。这日刚下了早朝，邝露提醒他，该把七政殿收拾一下。

先天帝素喜干净整洁，自他去后，七政殿也只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，别的并没有变化。邝露对这里了如指掌，好像闭着眼都能整理好。

容琪在父帝书桌的某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，样式很普通的锦盒，上面有个父帝设下的结印。容琪很容易就把它打开了，等看清里面放的东西，有些惊讶地喊邝露来看。

露露姑姑，这不是你……做的因缘结吗？他话还未说完，兴许是因为布下结界的人已经不在，无法再继续保护，那小小的红绳结在容琪手心里渐渐化去，消散得无影无踪……

邝露站在高大的书架前，背着光，容琪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
良久，容琪听见她淡淡道，只是个普通的平安结，没什么奇怪的，陛下不必挂怀。

她轻轻地背过身去，又继续整理先天帝的遗物，一切如常。好像她什么也没有见过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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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够参加这次联文活动我真的特别开心，我经常说我手写我心，可是直到正式下笔才知道其实是眼高手低，这一周有好多天，我都是枯坐在电脑前，一点一点地拼出自己脑海里的一切，直到今天中午还在不停地写了删，删了写，然后现在再看，依旧根本无法表达出心中的万分之一。

并不是说我熬了这么多天，给大家捧出来的是我的心头爱，是一篇多么好的作品，它不漂亮，但是一想到，在这场盛世烟花里，我也有贡献过那么一束小烟火，感觉就好多了。

感谢玉露，感谢在这个圈子里的每一位，感谢看到这里的你。

谢谢！